
我是朝廷委任的官员,但我的职守有些特殊。一般我都只用眼睛看,
看那些稀奇古怪的生产过程,看一个人如何被生产出来。1我蹲在田垄边的土埂上,
看着这片被称为生垄的黑色土地。垄上插着些木牌,牌子上用炭条草草画着五官,
像小孩子的涂鸦。几个穿着麻布衣服的人在垄间走动,他们是种植者。
他们手里拿的工具看上去颇为古怪,木柄一头装着个边缘磨薄了的硬木瓢,不像农具,
倒像某种仪式用的家伙。一个年轻些的种植者,脸上还带着点毛躁,
正蹲在离我不远的一条垄上,用那木瓢使劲刨着土。
一个年纪大些、胡子拉碴的老种植者正好提着个木桶走过,看见他这样,眉头就皱了起来。
“二毛,你轻着点”,老种植者不耐烦地说着,“你这是挖坑还是打洞呢?
使那么大劲干什么,想把那点灵性都震散了吗”叫二毛的年轻人停了手,脸上有点不服气,
但还是放轻了动作,一下一下,小心地掏出一个规整的土坑。“刘叔,这天天挖,
啥时候是个头,我这胳膊都酸了”“酸?酸也得干。嫌累,当初就别选这活。
等你啥时候能一眼看出哪块地气足,哪块料性合,再喊累不迟。现在,
老老实实照规矩来”二毛撇撇嘴,没再吭声,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,仔细打开,
里面是些杂色的头发屑和碎指甲,中间裹着颗小米粒大小的东西,看上去像是骨头渣。
他小心翼翼地把布包里的东西倒进坑里。刘叔探过头看了一眼,“嗯,这次的料还成,
比上回那个强。上回你用的啥,狗毛混着鸡爪子屑,种出来的那个,头几个月见人就龇牙,
差点没把来看货的王婆子吓晕过去”他一边说,一边用木瓢舀了桶里发亮的水,
慢慢地浇在刚埋好的坑上,“水也别贪多,浇透了就行,多了烂根,少了不长个,
你得自己掂量”水渗进土里,那块地颜色深了些。二毛看着水迹消失,嘀咕道,“刘叔,
你说这玩意儿,真能长出个齐全人来?我每次看都觉得玄乎”“玄乎?你吃的饭,穿的衣,
哪样不是这些‘玄乎’东西种出来的家伙做的?”刘叔提桶起身,准备去下一垄,“老规矩,
三天后来看芽。别毛手毛脚碰坏了芽头,碰折了,这‘人’就算废了,到时候管事扣你口粮,
别怪我没提醒你”他们说着话,往远处走了。几天后,我再过来时,
看到二毛和刘叔都蹲在之前那条垄上。二毛指着地上一个小土包,土包顶裂了缝,
露出一点白里透红的东西,像是个指尖。“刘叔你看,出来了出来了,
”二毛说话的声音里带着点兴奋。刘叔凑近仔细看了看,伸手轻轻拨开一点浮土, “嗯,
是手。看这芽色,还行。但你别高兴太早,后面日子长着呢”他顿了顿,
指着那白生生的“芽”说,“记着,这时候最娇贵,虫蚁不能沾,雨水不能泡,
太阳也不能直晒久了。你得勤看着点”往后的日子,我时常看到二毛在那条垄边转悠,
有时赶走爬过的虫子,
有时用几片草叶给那刚刚冒出来的、顶着泥浆的脑袋遮一下偶尔透出的阳光。
那“植株”一天一个样,慢慢长出胳膊、肩膀,蜷缩的身体也从土里完全冒了出来,
浑身糊满黑泥,安静得像个土疙瘩。又过了两天,那蜷缩的人形已经清晰可见了。
刘叔和二毛一起过来。刘叔用手抹掉那人形背上的泥,看了看脊柱的轮廓,点了点头。
“骨架还成,没长歪”二毛松了口气,有点得意。“我就说这次没问题吧”刘叔瞪他一眼,
“少嘚瑟,最后一步才见真章”说着,他从后腰抽出一把钝口的石刀,走到那人形脚后,
小心地拨开脚踝处的泥土,露出下面几根细弱的、像豆芽根须一样的白色连接。“看着,
割这里。不能高,高了留疤,不好看;不能低,低了伤筋,走路不利索。力道也得匀,
一下子割断,别来回拉锯,听着都疼”他边说边做,石刀压在根须上,轻轻一用力,
发出细微的“噗”的一声,像是掐断一根嫩茎。那蜷缩的人形极轻微地颤抖了一下。
二毛在一旁看着,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脚踝。两人把浑身是泥的新生者抬到田埂边,
那里有备好的清水和粗布。开始擦洗时,二毛动作有点重,刘叔又开口了。“轻点,
皮肉还嫩着呢,你以为搓老树皮呢”套上灰布衣服后,那个年轻男子睁开了眼,
眼神空茫了一阵,才慢慢聚焦。刘叔拍了拍他的背。“能走不?
试试”新生者僵硬地迈了一步,然后第二步就稳了些。“行了,带他去棚里安顿,
告诉他规矩”,刘叔对二毛说,然后转头看了看天色,“我再去看看南边那几垄,
有几个芽也该出了。今天事还多着呢”二毛应了一声,领着那个沉默的新生者慢慢走了。
刘叔捶了捶自己的腰,嘟囔着“这老腰”,也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向田地的另一头。
2我被引着,走过几条安静的通道,来到一扇厚重的木门前。引路的人无声地推开一条缝,
示意我进去。里面是一个房间,没有窗户,
光线来自墙壁凹槽里放置的一些发出柔和白光的石头。房间很空,地上铺着干燥的草席。
两个人已经坐在了房间中央的蒲团上,一男一女,都穿着素色的、没有半点花纹的长袍。
他们闭着眼,一动不动,像两尊雕像。我知道,这就是念塑者。我找了个靠墙的角落坐下,
尽量不发出声音。他们面对面坐着,中间隔着大概七八步的距离。过了好久,
久到我以为他们是不是睡着了,那个男性念塑者,眼皮动了动,没睁开,却开了口,
像是在自言自语,又像是在对身边的女子说话。“心要静,气要沉。
别想着隔壁院子晾的肉干还没收”他旁边的女子,年纪轻些,嘴角似乎微微抽动了一下,
但依旧闭着眼。“师父,我没想肉干”,她的声音有点细微的波动。“那你想什么了”,
男人声音依旧平稳。“我……我在想,上次那个,手指头好像有点短”,女子小声说。
“想着短,它就长不了”,男人缓缓道,“先别管手指头长短。把‘形’拢住,别让它散了。
就像拢着一团湿泥,劲大了捏扁,劲小了垮掉。用你的神念,轻轻包着它”我顺着他的目光,
看向他们中间的空地。起初什么也没有,但渐渐地,空气似乎有那么一点点不一样了,
好像隔着一团微热的气流在看东西,有些许扭曲。然后,
一点极其微弱的、萤火虫似的光点凭空浮现,颤巍巍地悬在那里。“看到了么,
那就是‘念核’”男人低声道,“稳住它,别让它乱跑。想象它的样子,一个头,
一个身子”女子没说话,但额头似乎有点见汗。那光点稳定了一些,不再那么飘忽,
然后开始非常缓慢地拉长,从上往下,渐渐有了一个模糊的的轮廓。“对,就是这样。别急,
慢就是快”,男人指导着,“现在,往上,分出脖颈,托住头颅的轮廓。对,圆润些,
别像个歪瓜”由光构成的轮廓一点点变化,顶部慢慢形成一个不太规则的球形,
下面拉出脖颈和模糊的躯干。这个过程极其缓慢,那光形时而清晰,时而涣散,
女子的呼吸也随着光形的变化时而急促,时而舒缓。“师父,我有点撑不住了,
脑袋里嗡嗡的”“撑不住也得撑。这才到哪儿。想想你第一次念出来的那个,像个面疙瘩,
连胳膊腿都分不清,现在,往下,分出双腿。中间,对,就是那里,要留出位置。心思要正,
不然长歪了,以后走路别扭可别怨别人”光形下半部分开始分开,形成两条粗短的光柱。
同时,躯干两侧也慢慢凸出两个小疙瘩,然后拉长,变成手臂的雏形。整个光形现在看起来,
像个粗糙简陋的人形娃娃,由内而外散发着柔和的白光,但依旧是半透明的。“嗯,
骨架差不多了。现在是最磨人的时候,雕琢细节”男人继续说,他的额头也隐隐有汗光,
“眉心一点,是先天的灵光所在,要明亮。对。然后下面是鼻子,要挺,但不能太尖,
像鸟嘴就不好看了。嘴巴,唇线要分明,别糊在一起”随着他的话语,那光形模糊的面部上,
开始出现细微的起伏和凹陷,渐渐有了鼻子的隆起,嘴巴的线条。
但眼睛的位置还是一片平坦的光。“眼睛是最后一步,也是最难的一步”,男人声音更低了,
仿佛怕惊扰了什么,“左眼为日,主生发;右眼为月,主收敛。要同时点亮,赋予神采。
你引导日力,我引动月华。记住,要温和,不能烈”两人都沉默下来,呼吸变得更加同步。
我看到男子放在膝上的手指极轻微地动了一下,女子则轻轻吸了口气。刹那间,
那光形面部上,左眼的位置先亮起一点温润的金色光芒,紧接着,
右眼的位置也浮现出一点清冷的银色光芒。两点光芒稳定下来,
使得整个光形瞬间充满了难以言喻的生动感,仿佛下一刻就要活过来。
“就是现在”男人低喝一声,带着一股决断的力量。他和女子同时做了一个极其细微的动作,
像是将胸腔里憋着的一口气缓缓吐出,又像是用无形的意念轻轻一推。那光形猛地向内一缩,
所有的光芒瞬间消失不见。而在光芒消失的地方,一个闭着双眼、肤色正常的赤裸人体,
静静地盘坐在那里,和之前光形的轮廓一模一样。新生的个体胸膛开始微微起伏,有了呼吸。
他缓缓睁开眼睛,眼神起初有些迷茫,像刚睡醒一样,先是看了看对面的男念塑者,
又看了看旁边的女念塑者,脸上露出一种依恋和辨认的神情。男念塑者长长舒了口气,
整个人像是瘦了一圈,疲惫地揉了揉额角。“成了。这次还行,手脚齐全,
五官也周正”他拿起身边叠好的一套灰色布衣,递过去,
“穿上吧”新生的男子沉默地接过衣服,动作还有些僵硬,但很认真地穿着。
女念塑者也累得够呛,直接向后仰倒,躺在草席上,看着发光的石头屋顶,大口喘气。
“师父,每次到最后,我都觉得魂儿要被抽干了”,她有气无力地说着。“废话,
这是从无到有,凭空造物,能不费神么”男人哼了一声,“比你念坏十个面疙瘩强。歇会儿,
把他带去安置。我得去打坐回回神,明天东街老陈家还订了一个,要求还挺多,
说什么要膀大腰圆的,真是麻烦”女子挣扎着爬起来,那个穿好衣服的新生者也站了起来,
安静地跟在她身后。女子对我这个角落里的观察者点了点头,算是打过招呼,
便领着新生者推门出去了。男人还坐在蒲团上,闭目调息。房间里只剩下他悠长的呼吸声,
还有空气中那股淡淡的香气,以及一种难以捕捉的、精神力量剧烈消耗后留下的空虚感。
3我站在门口,一股混合着湿土、金属锈和某种陈旧草药的气味扑面而来。里面是个作坊,
靠墙立着几个木架子,上面摆满了大大小小、形态各异的泥塑,有的只有拳头大,
有的近乎真人高低,多数是残缺的,缺胳膊少腿,或者脸上只有模糊的轮廓。
屋子中央有个石台,旁边坐着一个人,背对着我,正低头忙活着。他头发灰白,
用一根细绳胡乱捆着,身上套着的皮围裙沾满了干涸的泥浆和深色的污渍。我走近些,
看到他在揉一堆深褐色的黏土。“看可以,别碰任何东西”,他头也不回,一边继续工作,
一边对我吩咐起来,“碰坏了,把你捏进去也赔不起”我停下脚步,
站在一个看起来相对安全的距离。石台上很杂乱,
散落着各种骨制、木制的小刀、刮板、钻子,还有几个敞开的陶罐,
里面装着不同颜色的泥土,从浅黄到黝黑都有。旁边的矮凳上放着个水盆,水色浑浊。
老匠人揉好了土,开始在那堆泥巴上拍打、塑形。他先大致拢出一个人形的粗坯,
然后拿起一把窄口的刮刀,开始精修。他做活时非常专注,抿着嘴,只有偶尔需要换工具时,
才飞快地瞥一眼台面。“阿贵”,他忽然朝屋子角落的阴影里喊了一声,“死哪儿去了?
让你磨的骨针呢?”一个看着十六七岁、脸上带着怯意的年轻人应声从阴影里钻出来,
手里捧着个小木盒。“师父,磨、磨好了,您看行不?”老匠人放下刮刀,接过盒子,
从里面拈起一根细长尖锐、闪着惨白光泽的骨针,眯眼看了起来。“嗯,这次还行,
比上回强点,上回磨得跟狗啃的似的”,他把骨针放回盒子,“去,把三号土筛一遍,要细,
不能有半点疙瘩。昨天你筛的那土,里面混了个小石子,
差点把‘张屠户’他婆娘的脚脖子给刻豁了,害我返工半天”阿贵连连点头,
忙不迭地跑去墙角,拿起一个细眼的筛子,开始筛土。老匠人不再理他,
继续对付手里的泥坯。他用更小的工具,一点点雕出耳朵的轮廓,鼻孔的形状,
甚至眼皮上细微的褶皱。他时不时用手指蘸点水,轻轻抹在泥坯表面,让它们保持湿润光滑。
“师父”,阿贵一边筛土,一边小声问,“这回是给谁家做的?”“西头酒坊的李寡妇”,
老匠人头也不抬,“要个能帮她搬酒坛子的,膀大腰圆,力气足。”“那……用几号‘血’?
”老匠人手上动作停了一瞬,抬眼瞥了他一下。“问那么多干嘛,该用的时候自然告诉你。
专心筛你的土,再混进杂物,今晚别吃饭了”阿贵缩了缩脖子,不敢再问。
屋子里只剩下筛土沙沙的声音,以及工具刮擦泥土的细微声响。过了很久,
老匠人终于放下了最后一件工具。一个肌肉结实、轮廓分明的男性泥塑躺在石台上,闭着眼,
表情平静,每一块肌肉,甚至手指关节都清晰可见。但它仍然死气沉沉。老匠人长出一口气,
捶了捶后腰。他站起身,走到墙边一个上了锁的小木柜前,从怀里摸出一把样式古老的钥匙,
打开了锁。柜子里放着几个小瓶,他用布垫着手,小心地取出其中一个。即使隔着一段距离,
我也能看到那瓶子里液体的粘稠和暗沉,是一种不祥的、仿佛凝结的暗红色。
他拿着瓶子回到石台边,对阿贵说,“看好了,就这一次。位置,分量,
一点都不能错”他拿起那根磨好的骨针,在泥塑的后颈正中、心口、以及两只手腕内侧,
各轻轻刺了一个小孔。然后,他拔掉小瓶的塞子,
一股难以形容的、混合着铁锈和腐朽气息的味道隐隐散开。他用一根细如发丝的银签,
从瓶子里蘸取了极小的一滴暗红色液体,小心翼翼地滴进泥塑后颈的那个小孔。
液体接触泥土的瞬间,发出极轻微的“滋”的一声,冒起一丝几乎看不见的白烟。
那滴“精血”仿佛有生命般,迅速渗了进去。老匠人屏住呼吸,仔细观察。
泥塑被滴入精血的地方,开始从内部透出极其微弱的红光,像炭火埋在灰里。
那红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沿着泥塑的“血管”脉络蔓延开来,灰褐色的泥土表面,
颜色开始变化,逐渐向着活人的肤色转变。“成了,活性够”老匠人低语一句,
又用银签蘸取精血,依次滴入心口和手腕的孔洞。每滴入一次,
泥塑的变色和红光蔓延就加快一分。很快,整个泥塑都变成了近乎真实的肤色,
皮下的红光微微搏动着。“师父,它……它好像在喘气?”阿贵瞪大了眼睛,
指着泥塑的胸膛。泥塑的胸口确实开始有了极其轻微的起伏。接着,它的手指抽动了一下,
然后是脚趾。眼皮下的眼珠似乎也在转动。老匠人紧紧盯着,“最关键的时候来了,
是成是废,就看它自己的‘根性’了”泥塑的身体发出细微的、类似泥土干裂的“咔嚓”声,
皮肤上最后一点泥坯的质感彻底消失,变得柔软而有弹性。它猛地吸了一口气,
胸膛大幅度起伏,然后,眼睛一下子睁开了。那双眼睛最初是空洞的,带着陶俑般的呆滞,
但仅仅过了几次呼吸的时间,眼神就迅速聚焦,变得灵动起来。他着转动眼珠,
看了看老匠人,又看了看旁边的阿贵,最后目光落在我身上。
老匠人脸上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放松。他拿起旁边准备好的一套粗布衣服,
扔到那个新生的“人”身上。“能动就自己穿上。
李寡妇还等着呢”新生的个体尝试移动手臂,动作起初有些僵硬,仿佛还不习惯这具身体,
但他很快适应了,笨拙但顺利地将衣服套上。他的身形高大,确实像能扛酒坛子的。
“跟他去”,老匠人对阿贵摆摆手,“告诉李寡妇,头三天别让他干重活,
慢慢来”阿贵应了一声,好奇地看了看那个新生者,然后示意他跟着自己。
新生者沉默地迈步,脚步落在地上,带着一种不同于常人的沉重感。他们离开后,
老匠人开始收拾石台上的工具。“又一个”,他喃喃自语着,不知是对我说还是对自己说,
“这活儿,真是越来越耗神了”4我现在站立的这片地方叫接引坪,是一片挺大的空地,
地上铺着厚厚的、还算柔软的沙土。四周用低矮的石墙粗略地围了一下,
大概是防止人随便闯进来。我靠在墙根的一处阴影里,这里视角不错,能看清大半片场地。
场子边上搭着个简陋的草棚,底下坐着两个人,穿着统一的、便于活动的灰布短褂,
他们是接引人。一个年纪大点,头发花白,正靠着柱子打盹。另一个年轻些,
脸上还带着稚气,有点坐立不安,不停地抬头看天,又看看场地中央。“王哥,王哥”,
年轻人推了推打盹的老接引人,“你看那云,是不是有点旋?
”被叫做王哥的老头迷迷糊糊睁开眼,眯缝着朝年轻人指的方向看去。天上有一小块云团,
确实在缓慢地打转,像个不情愿的旋涡。“嗯”,王哥揉了揉眼睛,
又换个更舒服的姿势靠回去,“还早着呢,看那旋涡的样子,没半个时辰落不下来。急什么,
该来的总会来,落不下来你急死也没用”年轻人讪讪地收回手,但还是忍不住频频抬头。
时间一点点过去,场子里静悄悄的,只有风吹过沙土地的声音。忽然,
那片漩涡云的中心颜色加深了些,周围的空气也开始扭曲起来。隐隐约约,好像有风声传来。
“来了”,年轻人猛地站起来,声音带着紧张。王哥这回也利索地站起身,
拍了拍屁股上的灰。“抄网子,准备着。看着点,别杵在正底下,想被砸扁啊?
”年轻人赶紧从草棚底下拖出一张用坚韧藤条和厚布编成的大网,和王哥一人一边,扯开了,
站在场地边缘,眼睛死死盯着那片扭曲的天空。那波纹越来越明显,然后,
一个黑点突然从漩涡中心出现,迅速变大。那是个赤裸的人体,蜷缩着,像是睡着的婴儿。
只见他朝着地面直直坠下来。而且坠落的速度很快,但在离地还有三四丈高的地方缓了缓,
然后才带着不小的劲道,“嘭”地一声砸在沙土地上,激起一片尘土。
落下来的是个看起来十来岁的男孩,一动不动。王哥和年轻人立刻扯着网子围上去,
但没直接用网去兜人。王哥蹲下身,伸手探了探男孩的鼻息,又摸了摸他的脖颈。
“活着呢”,王哥说,“看看他的手脚,有没有不自然的弯折”年轻人听令,
小心地检查起男孩的胳膊腿。“好像……都齐全,没见血”“算他运气好”,王哥一边说,
一边示意年轻人一起动手,“来,抬棚子里去。轻点,这帮天掉的,骨头脆着呢,
别好好的没摔坏,倒让咱们搬散了架”两人一前一后,
把昏迷的男孩抬到草棚下的一个矮榻上。男孩皮肤冰凉,身上沾着些高空特有的干净寒气,
甚至头发梢里还挂着几颗冰碴子。王哥拿来一张厚实的、有点发硬的旧毛皮,把男孩裹住。
年轻人则从一个小泥炉上端下一只陶罐,里面温着点汤汁。“王哥,这次喂多少?
”“小半勺就行。这玩意劲儿大,喂多了烧心”王哥看着男孩苍白的脸,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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